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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大隔离”下的种族隔离阴霾

来源:未知 时间:2020-04-02 11:57 浏览量:
全球“大隔离”下的种族隔离阴霾


2020年寒假伊始,我从北京出发飞抵南非约翰内斯堡探亲,并希望借假期完成有关南非视觉和表演艺术的田野调研。两个月已经过去,没想到因为疫情的全球蔓延,我还滞留在这里。作为非洲最国际化的城市之一的约翰内斯堡也因为新冠疫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春节前后,南非尚未有确诊的新冠肺炎相关病例的报道。因为国内疫情紧张,身边许多中国企业和华人都在四处募集医疗物资包机发往中国。记得当时已经有学者提醒华人社群不要过度采购医疗物资,因为非洲的公共医疗体系十分脆弱,一旦疫情在这片大陆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短短一个月之后,非洲大陆40多国发现新冠病例。南非的第一例病例3月5日确诊,然后一直呈现几何式增长,在三周左右的时间迅速上升至1000例、并出现死亡病例。与意大利等老龄化社会不同,非洲的年龄结构普遍更为年轻化,但更大的挑战在于许多国家有免疫系统疾病的人群基数较大。以南非为例,全国有至少七百万人感染艾滋病,每年还有至少50万肺结核新增病例。受基础设施所限,大部分非洲国家并不具备对民众进行大范围检测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截至目前,尼日利亚、刚果(金)等几个非洲国家的本地病例报道中以政府部门的高官为主。人们普遍认为,在非洲媒体中公开的确诊感染数字可能并不具备很高的参考价值。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不间断影响非洲多个地区的霍乱,到2014年在西非大面积爆发的埃博拉,大规模的瘟疫一直是是当代非洲国家面临的巨大危机,在全球公共意识层面却鲜有关注。正如许多学者指出的那样,病毒本身不能辨识国籍、身份和阶层,但每一次瘟疫的爆发都带有强烈的等级色彩,进一步加剧着社会不公。
 
一种“中产病”?:疫情下的南非式幽默
 
在疫情全球蔓延的初期,相对欧美地区而言,非洲各国是新冠疫情传播较缓的地区。二月初的时候,整个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只有塞内加尔和南非两个国家能够检测新冠病毒。记得著名的南非籍脱口秀主持人Trevor Noah还曾在节目中开玩笑说,“看,非洲人民再一次被世界远远抛在了后面。”从第一例确诊病例开始,南非的社交媒体上就充斥着有关新冠肺炎是个“中产阶级”病的各种段子:“虽然我们不知道那些得了新冠肺炎的人是谁,但我们知道他们都去欧洲度过假”;“作为一个连护照都没有、甚至从没用过电子邮件的人,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一种来自国外的流行靠得这么近”。的确,南非最初的确诊病例几乎都有欧洲旅行史,最早发现的几个病例来自同一个赴意大利的十人旅行团。
 
自3月5日起,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和卫生部长已先后多次召开新闻发布会或发表公共演讲,向公众确认,目前所有发现的病例及其家人、医生、同事、以及子女就读学校的师生均已得到妥善的安置和隔离。不过在这些新闻和公共报道里,似乎有一类人从未被提及,那就是生活在这些中产家庭中的女佣。南非专栏作者Haji Mohamed Dawjee 尖锐地发问:“这些中产家庭的女佣们被妥善安置了吗?她们去哪儿自我隔离?是在继续工作还是会被发配回家?”南非的许多中上层家庭都有住家的黑人保姆。据不完全统计,整个南非至少有一百万人口从事家政相关工作。过去几年中,我们在南非租住过的白人家庭中也几乎都有住家的女佣,她们很多人在房东家工作生活已经超过几十年。令人感到别扭的是,即便他们是已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房东也会一直沿用种族隔离时期的称呼,称这些住家女佣为“girls”,称家中的园丁为“boys”。种族隔离时期,黑人在城市里能找到的工作种类非常有限,女性基本就只能白人家里做女佣。直到今天,来自其他非洲国家的女性移民,因大多数没有正式的工作签,也只能从事类似的工作。而在疫情应对的相关新闻中,对于这部分人群的安置情况,几乎成了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疫情爆发以后,一段拍摄于约翰内斯堡Ilovo地区的一位白人女性教她所管理的公寓中的黑人员工洗手的视频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在视频中,她先是称呼女性员工为“girls”,后由改口“女士们和先生们”,并告诉这些员工,在洗手的时候可以唱一首“生日快乐歌”,或者也可以试试“更非洲”的歌曲“Shosholoza”。这个视频最先由黑人喜剧作家Lesego Tlhabi发布在网上,后来包括DA 政党Lindiwe Mazibuko和传媒人士 Redi Tlhabi等公众人物纷纷转发评论,并认为这个视频充满了“种族主义”的意味。有网友评价,“是这些人,每天把你们混乱不堪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现在你却要用对待幼稚儿童的方式,来给他们上一节 ‘卫生课’。”
 
 
一位金发白人女性教黑人员工洗手的视频被上传到网上,引发有关种族歧视的讨论。
 
Jedediah Britton-Purdy 在近期发表于雅各宾(Jacobin)的一篇文章中指出,新冠肺炎的爆发,揭示了一场以“撤离能力为标准的阶层等级体系”。而这种以“撤离能力”或者“隔离能力”为标志的阶层体系,在当代南非社会一直是一种显性存在。所谓“南非梦”,指的就是拥有足够的财力可以保障家庭彻底摆脱对基础设置和公立体系的依赖,例如,能够将孩子送往私立学校、为全家人购买私人医疗保险、在后院里拥有自己的发电和供水系统等等。总之,一直以来,“南非梦”的核心定义就是一种从公共领域中“隔离”的能力。疫情爆发以后,住在高墙大院里的中上层家庭,除了开始在家办公以外,原有的生活节奏似乎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他们甚至可以和往常一样在家进行体育锻炼,因为网球场和游泳池正越来越多地成为约翰内斯堡高档私人住宅的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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